去落雪镇一路向北,沿着公路的景色总是枯燥又重复。透过公车脏污的玻璃窗,所见不过是站牌、马路、楼房、树木、车辆。因而单调起来。只有到了新的村庄城镇,有了人烟,才觉得有些活气,一切霎时间变得不一样起来。
自从相机回到手里之后,拍摄对迈特罗来说就是旅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。不管走到哪里,他都会坚持拍下这一地方的某些照片。然而,买胶卷、洗照片都是开销,因此他每个地方也只能拍很少的几张,但是迈特罗相信,记录正是手中相机存在的意义。
这是迈特罗与诺克斯路途上的某个普通的下午。
“想去拍日出?”诺克斯看着迈特罗。
“嗯,我听说这附近有一个小山坡,那里的日出景色很美。”迈特罗轻声道。诺克斯肯定会答应他,但他还是有些紧张。
“好啊,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去拍怎么样?不过今天要很早睡觉才行。”诺克斯笑着说。他笑起来的时候总会眯起眼睛,又不露出牙齿,笑容十分温柔,一只百依百顺的大狗。
“不过,晚上出门会不会不太安全。”迈特罗有些犹豫,“晚上看不清路,而且也不熟悉周围环境。”
“没关系,只要小心点就不会有事的。”诺克斯安慰道。确实,有诺克斯在没什么好担心的,或许只是他有点太胆小了吧。
当天半夜,迈特罗被诺克斯轻轻晃醒,趁着月色,两人一起向山丘赶去。
两人打着手电筒,窸窸窣窣地走在路上。月色清亮,照得一路上环境都很清楚。倒是不用太担心迷路的问题,迈特罗稍微放心下来。他们就这样一路走着,小镇的灯火逐渐变得模糊,四周只听得见虫鸣和自己的脚步声,要是再安静些,说不定还能听到心跳声。
或许是因为一路上太安静了,诺克斯开始和迈特罗聊起天来。
“阿黄,你记得吗,小时候我们也趁着这个时候一起出来过。”
“是吗,可惜我都不太记得了。”
“是啊,当时我们两个约好了去抓萤火虫,可惜盐湖镇现在都不怎么看得到了。”
“啊,这样。”迈特罗有一声没一声地回应着诺克斯。
诺克斯和他小时候究竟怎样呢,他究竟忘了多少?要是没有把那段记忆忘掉就好了。明明是两个人的美好回忆,却只有一个人记得,而另一个人的份却被各种经历掩盖起来。
真不公平。
迈特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,他怎么可以对诺克斯有这种想法。
诺克斯呢,他没来由地想。诺克斯向他提起这些记忆的时候,是什么心情呢。在诺克斯心里的那个他,和现在这个他,究竟有多像?在得知自己已经把这些记忆抛之脑后,诺克斯会想些什么?会生气吗,还是会难过?
他问不出口,他也不是很想鼓起勇气问。
“阿黄,我们快到了!”诺克斯兴奋地回头,告诉迈特罗这个好消息。
“好,我们接着走吧。”
迈特罗眼中的时间忽然慢了下来,脚上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,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地面倒去,漆黑的地面占据了视线。
糟了,他的相机千万别摔坏了。
“阿黄!”走在前面的诺克斯赶紧回来将他扶起来,“没事吧,你有没有哪里摔伤了?”
“我没事,只是不小心绊倒了,但是相机……”迈特罗双手紧紧捧着挂在胸前的相机,还好,看起来没有摔坏。
拍了拍衣服上的灰,诺克斯的视线从未离开过他一刻,眼中充满了担忧。
“相机也没事吧?”
他点点头,诺克斯看起来松了口气,“没事就太好了。”
“抱歉,又给你添麻烦了。”他不禁自责起来,怎么连走个夜路也会摔倒,给诺克斯添的麻烦还不够多吗。
诺克斯摇了摇头,“阿黄不会给我添麻烦,我们接着走吧。”
迈特罗突然指向诺克斯后面,欣喜地喊道,“诺克斯,你看后面!”
漆黑的道路前方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黄色,在四周缓慢地飞舞着。萤火虫像一群群星光在前方洒落,迈特罗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多的萤火虫了。
“真美啊,这么多萤火虫。”诺克斯感叹道。
迈特罗想起刚刚诺克斯和他讲的小时候两人一起去抓萤火虫的故事,他摸了摸相机。
“诺克斯,想和萤火虫合张影吗?”
“迈特罗想拍吗,没问题呀。”诺克斯面对着镜头,露出了自己的微笑。他轻轻按下快门。
把美好的记忆定格下来吧,这样就不用担心弄丢了。
“接着出发吧?”
他点点头,于是诺克斯紧紧地牵住迈特罗的手,接着向目的地走去。
“诺克斯,那个,你不用一直牵着的。”迈特罗试图挣扎一下,但是诺克斯只是沉默,依旧紧紧地攥着他的手。
终于到了目的地,他们步入一片柔软的草坪。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说明他们到达的时间刚刚好。趁着日出前的几分钟,诺克斯轻轻躺在草坪上,迈特罗坐着,准备迎接日出的瞬间。
“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累”,诺克斯笑着说,“还好迈特罗没有受伤。”
“诺克斯,谢谢,真的很谢谢你。”
“因为是阿黄啊,一点儿也不累。”
迈特罗不再接话了,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了。
对准壮丽的红日与朝霞,他慢慢按下快门,一张,两张,足够了。
“诺克斯,我们回去……”迈特罗看着诺克斯,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。
迈特罗没再喊醒诺克斯,直到天彻底亮起,阳光照在诺克斯的脸颊,他才缓缓坐起身来。
“我们回去吧,诺克斯。”迈特罗就静静地坐在草坪上,望着他。
“怎么不叫醒我?”
“看你睡那么熟,该稍微休息一下。”
迈特罗没说的是,其实他趁着诺克斯睡熟,偷偷拍了一张他的睡颜。
就当作是他自己知道的两个人的美好回忆的记录吧。
灵感:依迈特罗的摄影爱好和相机为锚点、联想到相机能将回忆以照片的形式保存下来,而迈特罗和诺克斯作为竹马竹马,迈特罗却模糊了和诺克斯的童年回忆,以此为灵感创作了这篇短文。